来源:《人民文摘》 2008年 第12期,厡载《扬子晚报》
1957年《林海雪原》出版,在全国引起轰动。1963年初,小说的作者曲波以上校军衔被部队召回,派他去南海要塞部队体验生活,两年后又回到以前工作的第一机械工业部,仍担任原职。
“文革”风暴才初露端倪,曲波的日子就已经很艰难了。人们以为,取材于《林海雪原》的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正在热演,原作者绝不会受到冲击。但1966年6月的一天,一机部的职工惊异地发现,第一批被揪出来的两个人中,竟然就有这位当红作家,另一位是总工程师沈鸿。
《林海雪原》作者曲波和夫人刘波
在被揪斗的对象中,曲波无疑是重量级人物,他一下子就被扣上4顶大帽子:“走资派”“修正主义分子”“文艺黑线急先锋”,外加一个“牛鬼蛇神”。
批斗他的时候,到会的人特别多,因为事先知道批斗对象是《林海雪原》的作者,大家都想看一看能写出如此轰动作品的作者是什么样子,连其他部委的人也来凑热闹。
战争年代曲波负过重伤,是二等甲级残废军人,被批斗时,由于他“顽固不化”,不承认自己有“罪行”,因此要承受比别人多的痛苦。他因伤致残的脚一种姿势站不了多久就必须活动一下。每当这时,造反派就上前呵斥:“不准动,再动就对你不客气了!”曲波只得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运动”初期,台下经常有人小声议论:“想不到书生样的人竟然带部队剿过匪,而且小说写得那么感染人。”“这么一个弱小的瘸子,怎么会是‘急先锋’‘走资派’呢?”
不久,继曲波之后,一机部的部长、司局长们也都陆续被揪出来了,曲波除了单独挨斗外,还经常成为部长们的“陪绑”。
回到家后,筋疲力尽的曲波依然气愤难平,他想不通,他的作品怎么都成了毒草了?
当时,曲波的《桥隆飙》已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印了10万册,但尚未发行就被江青知道了。江青调去几本,读后结论为:“这本书是一株大毒草。不准出厂,就地销毁!”印刷厂随即便将所有成品书用卡车运到造纸厂化成纸浆。著名作家管桦的儿子在造纸厂工作,偷偷地带出100本,还有些工人也偷出去不少,在社会上传阅开了。曲波夫妻俩偷偷来找管桦,管桦说:“要有个思想准备,谁也说不好这场运动究竟要搞成啥样子。”管桦送给曲波一本成品《桥隆飙》,“作个纪念吧!”曲波摩挲着这本飘着油墨香的新书,心情激动得无以言表,一个劲儿地谢老朋友。
1967年9月,曲波在北京26中上学的大儿子曲晶晶,因办《星星之火》校报,写了反对江青“文攻武卫”的传单,被康生点名抓进了监狱。曲波夫妇俩都在受批判中,直到曲波的弟弟去26中找外甥才获知消息。这时已是冬天,孩子是穿着单衣被抓走的。夫妇俩赶紧买好棉衣棉被,由曲波送去。曲波那天特意换上军装,瘸着腿,找了很多监狱才找到关儿子的地方。看管的人说:“放这儿吧,我们给你送进去。”曲波口气很坚决,说:“不行!我必须看到儿子的亲笔收条。”直到看到儿子的字迹,曲波才放下心来。儿子被关了一年多才放出来。
孩子们那时都没有参军资格,除小女儿留在身边外,其他3个孩子都上山下乡了。大女儿淼淼在中国医科大学只上了一年预科,就下放到农村医疗队去了;大儿子晶晶后被下放到陕北农村插队;小儿子磊磊在北大荒插队。
一次批判会上,有人说曲波曾受到过苏联领导人接见,是地道的修正主义分子,还质问他:“你离赫鲁晓夫之流还有多远?”曲波答:“不远。开会时他就坐在你那位置,我们还交流过,可惜我不会俄语,他咕噜些啥我一句也没听懂。”引得全场一片哄笑,弄得主持人十分尴尬。
1969年9月7日傍晚,一机部来人到曲波家,说要接曲波去值夜班。爱人不放心,对来人说:“告诉我去哪里,我好送晚饭。”来人什么也不说,就把曲波推上一辆车带走了。到了一机部门口,曲波又被转到另一辆车里。上车一看,空军司令吴法宪在里边坐着,曲波就问:“吴司令,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吴法宪不动声色地说:“不是我找你,是江青同志找你。”
小轿车在西郊兜了好长一段路才转到钓鱼台江青住地。江青见了曲波,一开始很热情地问他的情况。曲波说孩子们插队去了,他在干校学习。江青说:“哎呀,曲波同志,让你受罪了,我也没能帮你。听说你参加辽沈战役还负了伤,重不重?站起来走走让我看看。”曲波站起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