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英雄团长李贤祥之妻林月霞
罗永松
2021年5月28日，原琼崖纵队战斗英雄团长李贤祥的妻子林月霞，回忆了她和丈夫的烽火岁月。她1927年九月出生于文昌县文教镇宝典村。1946年至1948年就读于琼台师范，在校期间参加了革命组织的读书会，因接受了共产党的理论思想教育，1948年二月走上了革命道路，到琼崖地委琼山县委革命根据地参加革命工作，组织上安排她到二期政工宣传部负责下乡村做宣传工作，同年七月，因学联事件遭审查，组织审查过关后，安排到地委工作。同年十月份安排她到独立团任教员，1950年一月调到北区工作，1950年六月调到军管会秘书处工作，七月调到军区文工团工作，十月安排到军区学习。1951年一月，她调到军区31团，四月调到26团（文昌）工作，六月调回军区宣传部当教员，1952年二月调到2民7团宣传股任文化教员，1953年一月调到改编的林业师（文昌垦殖所）工作，1955年调到海南自治州农垦部工作，1957年调到海南行政区老区办政工科工作，1958年调到海南行政区民政处工作，1964年调到海南行政区建筑设计室工作，1985年离休。林月霞在1951年在军队31团工作时认识了英雄团长李贤祥，后经组织介绍于1953年1月1日与他结婚，婚后生了五个子女。儿子李超、李峰，女儿李林、李芬、李芳。
出身艰苦 投身革命
林月霞说，李贤祥出生贫苦，家境贫寒，幼时母亲因病重无钱医治而离开人世，父亲因无心耕种而流浪在外，从幼年便成了孤儿，靠着亲戚邻居们的微薄接济得以艰难生存下来。6岁时，他被送到地主家放牛，此后七年里，先后给八个地主放过牛，受尽地主的苛责和欺凌。小小年纪的他就饱受苦难的折磨，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反抗旧社会剥削的种子，为日后参加革命奠定了基础。1939年2月，日军侵略海南岛，中共琼崖特委和独立总队号召全琼人民有钱捐钱，有枪捐枪，支持独立总队抗日。一天，独立总队的一支小队到李贤祥的家乡发动群众抗日。年仅15岁的李贤祥自愿当向导，他带着小队长李永海和几个游击队员，到周围几个村子找有钱人捐钱，找地主捐枪。他曾在八个地主家牧牛，谁家富裕，他都知道。在李贤祥的帮助下，李永海的小分队很快就募捐到钱和一些抗战物资。李贤祥的举动，得罪了不少土豪劣绅。这些土豪劣绅扬言，等独立总队走后，一定收拾这个穷小子，抓他去沉塘。这些恐吓的话传到李贤祥耳里，他担心地主报复，便随着独立总队的小分队一起离开了村庄，15岁的李贤祥加入了独立总队。
机智果敢 骁勇善战
李贤祥第一次参加的战斗，是袭扰驻居丁镇上的日军。为了迷惑敌人，领导在战前决定把撤退的号声改为冲锋，吹冲锋号就是撤退。独立总队这次行动，因为装备差，目的只是骚扰敌人，并没有取胜的把握，枪声一响，大家一齐呐喊，乘敌人混乱之际撤退。因为是头一次参加打仗，李贤祥的心情特别激动，就把出发前的通知给忘了。当时一听见冲锋号声，提着枪就往前冲。看到到处是慌乱的日军，一时兴奋，开了一枪，这下子日军就更慌乱了。李贤祥又开了几枪后，发现镇里的街道上没有自己人，急忙转身往回走，他看见街道地上到处是日军逃跑时掉下的鞋子，就顺手捡了几双，还拾了一顶钢盔。离开这个镇后，他到处找寻独立总队，找了三天才回到“家”。独立总队撤离后集中清点人数，发现李贤祥不见了，大家都以为他牺牲了，还准备给他开追悼会。没想到，三天之后他又回来了。
杀日本鬼子救师娘
李贤祥担任覃威警卫员期间，因为机智勇敢，覃威经常派他单独外出执行侦察任务。李贤祥有两件事表现得尤为出色。第一件事是李贤祥单独出去执行侦察任务，在谭文公路上遇到一辆日军军车陷入泥坑，三名日本士兵下车推车。他瞅见车上有一挺重机枪，乘敌不注意爬上车，向敌军射击，当即打死两名日本士兵。驾驶员逃回驾驶室企图开车逃跑，李贤祥将其击毙，然后扛着重机枪返回队部。第二件事是覃威的妻子被俘，被关押在海口铁桥边的据点里，覃威派李贤祥单独化装到海口进行营救。经过二十多天的侦察，李贤祥发现日军每个星期都会派两名士兵押覃威的妻子到河边洗一次澡。根据这一情况，李贤祥制订了营救方案。他躲在日军出行的路上，将两名日本士兵击毙，成功带着覃威的妻子逃脱敌人的魔掌。当时，李贤祥还未满17岁。
机智锄杀日本汉奸
1942 年独立总队第二支队与总队部机关在琼文地区活动。其时，由于叛徒出卖，中共琼崖特委的几名地下交通站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不少同志和支持抗日的群众被敌人杀害。为了还击和威慑敌人，也为了革命群众的安全，独立总队锄奸队决定铲除一些民愤极大的首恶分子。文昌县有一个国民党保安团的大队长，人长得牛高马大，练过武功，一把长剑从不离手，腰间别着驳壳枪。他仗着有日军做后台，到处横行霸道，还经常带国民党保安队下乡杀害革命干部和群众，罪大恶极，血债累累。此人非常狡猾，时刻有护卫跟随左右，一旦发现陌生人跟踪，就会迅速逃遁。锄奸队对他进行了几次暗杀，都未能成功。独立总队部分析了锄奸队几次暗杀失败的原因，认为人多反而无法接近这个恶霸，决定派第二支队的李贤祥去执行暗杀任务。领受任务后，李贤祥化装成一个牧牛郎，脚穿木屐，头戴斗笠，往恶霸的家走去。这个恶霸家住文城郊区，恶霸的家不但房子宽敞，还有护家大院。中午时分，恶霸在自家的大堂里喝着小酒，桌面上摆放着那把长剑。突然，一个陌生少年闯进大院，恶霸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我家里来？”李贤祥虽然年纪轻，但经验丰富，他镇定地答道：“我是赶牛的，路过你家门口，就进来讨口水喝。”恶霸见这个年轻人脚穿木屐，头戴斗笠，十足一副乡村牧牛郎的样子，便放松了警惕，走到大院门口，向外瞧了瞧，没发现其他人。他转回身，指着庭院里的一个大水缸，说：“水就在那里，要喝自己喝。”李贤祥走近水缸，弯腰装作要取水瓢的样子，然后乘恶霸不注意，伸手将早已打开扳机，子弹上膛的驳壳枪掏出来。他一甩手“砰！砰！”两枪，猝不及防的恶霸顿时应声倒下。李贤祥除掉恶霸后，回到支队部向支队长符振中汇报。符振中听李贤祥讲述他独闯“狼窝”，枪杀恶霸的经过后，既高兴又生气，批评他不该只身一人独闯恶霸家，如果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因为枪法好，李贤祥每次抓伪军或汉奸，从不捆绑，也不解其裤腰带。有一些被他抓获的汉奸，以为他年轻没经验，就伺机逃跑，结果逃跑的汉奸都被击毙。有一次，李贤祥等人在一个乡镇上抓到了一个汉奸，他们将这个汉奸关在镇上的一间房屋里，由地方党组织派人看守。不知何时，汉奸乘着看守不注意，将绳子磨断，逃出屋外，一下子就冲进了赶集的人群中夺路而逃。看守人员追了出来，眼睁睁地看着汉奸混进赶集的人群，因怕误伤群众，不能开枪。李贤祥听到看守人员的喊叫声后，立即追赶汉奸。此时，汉奸借助熙攘的人群，和李贤祥拉开两三百步的距离，在集市围观的群众都认为李贤祥追不到汉奸了。眼看着汉奸已经逃出集市，李贤祥看到汉奸身边已经没有人群，他停下追赶的脚步，从腰间掏出驳壳枪，“砰！砰！”两枪，只见那汉奸身上冒烟，就地倒下。
勇斗日军
琼崖抗战初期，文昌县紫贝岭下的一些反动商铺，仗着岭上驻有日军据点，不但抗税（抗日经费），而且出言不逊，辱骂独立总队是“土匪”，还挑衅说，独立总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面对这些恶势力的嚣张气焰，独立总队决定派李贤祥带几位战士去打击这些奸商首恶。没想到，这些奸商早有 防范，每当李贤祥小分队一到，他们便四面敲锣，通风报信，据点里的日军立即闻声出动。贤祥小分队旋即被日军包围，双方即刻展开枪战。李贤祥与小分队战士隐蔽在市场的柱子后，与日军周旋。一部分日军占据在圩市旁的小山丘，向市场街道射击。一阵枪击之后，见小分队战士仍在顽强抗击，便居高临下，往市场扔手雷。手雷落到小分队战士旁边，情况相当危险。但李贤祥非常镇定，捡起在地上打滚的手雷往日军方向扔回 去。日本士兵见接连投了几枚手雷都没炸到小分队，便改换另一招，将手雷击发后，没有马上扔到小分队阵地，而是等即将爆炸时再抛出去。这下可危险了，李贤祥虽胆识过人，但也从不忘却保护自己。之前，他曾在战场上拾到日军钢盔，此后每逢执行作战任务都带着这个钢盔。这时，他只见日军抛过来的手雷冒着白烟从山上滚下来，便一个箭步迎上去，将钢盔盖在冒烟的手雷上，然后迅速躲闪。“轰！”的一声，手雷爆炸了，那顶钢盔被炸得飞了起来，李贤祥却毫发未损。
圆满完成护送任务
1942 年 10 月，时任第二支队第一大队驳壳枪排长的李贤祥奉命带领四名战士，护送文昌县一区区长陈大鸾和一名随员以及县妇联一批妇女干部二三十人从南阳乡转移到潭牛乡。原计划在拂晓前越过敌人的封锁线，因妇女干部人数较多，行动迟缓，队伍行至便民乡时，已经天色发白，不能穿越海文公路了。于是不得已改变计划，就近到便民乡一位副乡长的亲戚家暂时隐蔽。副乡长带着两名战士外出筹集粮食，拟为众人解决食物，李贤祥带领两名战士和妇女干部留在副乡长家。不料副乡长离开不久，村里的伪军短枪队约四十人就将李贤祥等人包围在屋子里。除李贤祥和两名战士，其他人员均手无寸铁,无法抵御持枪的伪军。面对强敌，李贤祥带领两名战士英勇抗击敌人，共击毙伪军短枪队长在内的敌兵九人，击伤多人，缴获短枪两支，最后将敌击垮，带领全体人员突围。
英雄团长 指挥有方
1946年5月，国民党第四十六军一八八师两个团开进六连岭根据地，李贤祥带领驻守在六连岭上的特务中队五十多人和地方武装共一百一十多人在槟榔园(今万宁市禄马附近)伏击，全歼敌军一个加强排六十多人，缴获德国造轻机枪两挺、冲锋枪两支、六○炮一门、美国自动步枪及长短枪二十九支、六○炮弹及子弹一批。这打破了国民党第四十六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李贤祥率部战胜国民党第四十六军的战绩，轰动独立纵队各部，他的英勇事迹在全军起到了模范表率作用。1949年1月，李贤祥被任命为琼崖纵队第五总队第六团团长。
扫除障碍，为解放海南做准备
1949年6月，琼崖区党委和琼崖纵队司令部决定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进攻——夏季攻势，以歼灭更多敌人的有生力量，加速琼崖的解放进程。吴克之副司令员点名李贤祥所部第五总队第六团作为主力，由第六团首战乐会的敌军据点龙江。前线指挥部首长命令要尽快攻下龙江，并指示：第一仗要打得神速，打得坚决，要全歼龙江之敌。因为这一仗的胜负，将会影响到我军士气，也关系到整个夏季攻势的作战部署能否全面实现。敌军的龙江据点地势险要，建有坚固的碉堡，防御工事复杂;驻有国民党乐会地方武装一百余人，武器精良，弹药充足。敌人自夸龙江据点为“小南京”，并吹嘘说，共产党要是打进来，简直是“做梦”。面对这样的顽敌，琼崖纵队当时没有攻坚武器。足智多谋的李贤祥采取 “以堡制堡”深挖壕沟的办法接近敌人，摧毁了敌军的外围防线。而后，又采取用稻草加辣椒粉一起烧的方法来熏敌人，使敌军难以抵挡，全部缴械投降。龙江首战告捷，极大地鼓舞了全军士气。1949年年底，指挥部决定调集第五总队主力，在东新公路(东方-新街公路，全长二十三公里)设下埋伏圈，准备对国民党实施打击。 由于我军伏击阵地被敌提前发现，原作战计划被打乱，由战前的伏击战转变为遭遇战，阵地战，我军被敌人死死咬住。敌军优势明显，火炮已造成我军大量伤亡，敌军两侧的迂回包围正步步向第五纵队各团阵地逼近。在这万分危急的紧要关头，李贤祥挺身而出，自告奋勇亲自率领第六团突击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对我军威胁最大的敌军炮兵连，击溃敌军师指挥所和警卫营，扭转了战场的局面。琼崖纵队第五总队所部从上午8时至下午4时，与敌激战八小时。此战，是琼崖纵队建军以来的一场大仗、恶仗，创造了以一个总队打垮配有美式装备的一个师的先例。我军共毙伤包括师长在内的敌军官兵二百八十多名，俘虏敌兵八十余名，缴获数批枪支弹药。东新公路战斗结束后，第五总队收到琼崖纵队司令部转来中共中央华南分局和叶剑英同志的嘉奖电。
配合南下野战军解放海南岛
1950 年4月10日下午 4 时，琼崖纵队第五总队长潘江汉在琼岛南部雅亮根据地收到了冯白驹司令员发来的一封十万火急的电报：“据十五兵团邓华司令电示，我野战主力共八个团，定于本月 16 日夜间在临高角一带登陆。现令你部率第六团和第四团(欠一个营)，务必于 16 日拂晓前占领儋县王五镇，以吸引、牵制那大和大成一带的敌人，并切断白马井向东增援之敌，策应野战军主力登陆作战。”这是一场迎接渡海大军大规模登陆，解放海南岛的大决战。琼崖纵队司令部电报明确指定任务由第五总队第六团和第四团担任。第五总队第六团的任务是隐匿在王五至大成、那大的公路沿线，准备迎击从那大增援的敌军主力。第四团在王五与敌激战时，第六团设伏阵地没有动静，此时总队与第六团的联系已经中断，李贤祥听到从王五方向传来的枪炮声愈来愈激烈。他凭着多年的作战经验，估计敌人已将王五镇包围，总队部和第四团现正处在危急之中。于是，他与政委林鸿盛商量，决定由他带领二营前去救援，由政委和副团长符气元带部队留守阵地。任务明确后，李贤祥带领二营跑步前进。接近敌人时，李贤祥指挥部队兵分两路，一路由四连，另一路由五连、六连从敌人的背后发起攻击，各种武器同时开火，打得敌人猝不及防，死的死，伤的伤，在第六团的内外夹击下，包围王五外围的敌军一下子就被打垮。李贤祥在最危急的情况下及时带队前来解围，使总队部和第四团的战友转危为安。琼崖纵队第五总队以五个营的兵力，在儋县地区拖住了国民党近一个军，胜利完成了吸引和牵制敌军的艰巨任务。4月17日清晨，中国人民解放军野战军渡海作战部队第四十军、四十三军主力在琼崖纵队的配合下，分别从临高角和澄迈县才芳角胜利登陆。之后，李贤祥又奉命率第六团向榆林和三亚挺进，于4月30日与第四野战军四十三军一二八师会合，解放榆林、三亚。
军人本色，晚年发挥余热
海南解放后，李贤祥不居功骄傲，服从组织，分配到澄迈垦殖所任所长。上任后，在“一粒种子，一两黄金”的口号下，李贤祥与同事们一起，天还没亮就到老胶林去，一粒一粒的拣起掉在地上的橡胶籽。有时给蚂蝗咬得满脚是血，他也豪无怨言。为海南橡胶事业的发展做出了贡献。李贤祥不仅是琼崖纵队的英雄团长，又是优秀的行政干部。在转业回地方后，所到的单位，工作都很出色，即使在文化大革命中被下放到干校，他也是忠心耿耿地为党工作，勤勤恳恳地为人民服务。离休后，积极参加海南老区建设。1999年，他和一批老红军，老琼崖纵队战士共同筹建海南革命史研究会，继续发挥余热多年。
林月霞介绍丈夫李贤祥生于1924年，海南屯昌县人。1939年9月参加广东省琼崖抗日游击队独立总队，1940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时期，历任驳壳枪排排长、中队长、副大队长，获抗日特别奖章。解放战争时期，历任琼崖纵队大队长、副支队长、团长。1950年6月被琼崖纵队授予“全军特等战斗英雄”“英勇善战指挥员”称号，并荣获“特等功臣”“人民功臣”等勋章。海南解放后，历任海南军区第四团团长、独立二十七团团长，林业一师二团团长，澄迈、文昌垦殖所所长，中共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地委常委兼农垦部部长，海南军区教导大队副大队长，海南建筑公司副经理、经理，海南行政公署冶金工业局副局长，海南计委副主任，海南岭脚“五七”干校校长、党委书记，海南行政区燃化工业局局长、党委书记，海南行政区冶金工业局局长、党委书记。1986年12月离休，2004年病世。林月霞说，丈夫一生清贫，当官也很廉洁，从不利用职权为儿女安排工作，都上山下乡过，回到城里后都是自己找工作，最后四个子女因自己找的单位都不理想，都提前下岗在家。林月霞说自己虽然九十几岁了，但对往事记忆犹新，说自己为党和人民的事业工作几十年，现在老了得到党和组织上的照顾，要感谢党和国家。但愿老革命家健康长寿，她们都是共和国的功臣，人民永远都会记住她们的丰功伟绩。
